“其他人原地待命，把重伤员抬进去妥善安置。”
这些事情无需周卫国多言，方胜利自会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林译所在的那个排则被安排在教堂角落休息。
待一切忙碌完毕，周卫国把方胜利叫到身旁，压低声音说道：“老方，要是碰到从前线逃下来的零散士兵，别放他们走，全部收拢起来。咱们短期内不会撤离金陵，就咱们这点人，和小鬼子硬拼，无疑是送死。只有聚集更多力量，才能有所作为。”
方胜利点头称是：“你这话正合我意。咱们虽说有三百多人，但一半以上都是伤员，真正能投入战斗的最多也就一百出头，要是正面交锋，根本抵挡不住。”
“既然你也这么认为，那接下来这事儿就交给我，我负责招募人手。”
“行，你办事我放心。城里应该有不少教导总队的人，要是遇到，直接拉过来，回头我统一整编。”
“好，要是那些人听说你在带队，肯定争着加入——你在军校可是传奇人物。”
周卫国当年在军事学院可是声名远扬，演习时甚至俘虏了德国教官，还得到对方当众夸赞，成为众多后辈敬仰的对象。如今他仍在前线奋战，消息传开后，肯定会有人愿意追随。
“别废话了，赶紧去做事。”
周卫国摆了摆手。
随后他转头呼喊徐虎：“走，跟我进去看看情况。”
“是！”
徐虎应了一声，迅速掏出驳壳枪，拨开保险，紧紧跟在周卫国身后，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两人穿过大厅，朝着生活区走去，推开一道铁门，突然里面传来一阵惊呼声。
“好家伙？这么多学生？”
眼前出现的是一群身着校服的学生，足有几十个，不少人脸上沾着泥灰，此刻都惊恐地缩成一团，眼睛死死盯着周卫国，仿佛生怕他会突然发动攻击。
这时米勒快步赶来，脸涨得通红：“上校先生！你违背约定了！你不应该带武装人员进来！这些都是平民，请立刻让他们出去！”
“住口！”
周卫国冷冷地打断他，“我问你，怎么会有这么多女学生？我记得原本最多也就十几个，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你觉得是我强迫她们来的？”
米勒气得声音都在颤抖。
“不然呢？”
周卫国冷笑一声，“你们干的那些勾当还少吗？别总把自己伪装得那么高尚。”
这话一出口，米勒顿时语塞，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周卫国继续紧逼：“说！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一旁的徐虎已经微微抬起枪口，只要米勒稍有异动，便会毫不犹豫地开枪。
对他而言，周卫国的安全至关重要，哪怕对方是个洋人，也绝不留情。
米勒无奈地叹了口气：“好吧……这些孩子是附近女子中学的学生。战争爆发后，她们大多是外乡人，无法回家，只能躲进教堂寻求庇护。”
“那她们的老师呢？”
周卫国追问道。
“在路上为了保护我们，被炮弹炸死了。”
一个女生站起身来，眼中满是恨意，声音颤抖着说道。
刹那间，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。
连周卫国也沉默了一会儿，最后只是叹息着说道：
“听我一句真心话，金陵守不住了。你们留在这里太过危险。小鬼子进城后，可不会管你们是不是狼狈不堪，该犯下的罪行一件都不会少。赶紧收拾东西，往江边跑，过江之后往西走，千万别停下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要离开。
然而那个女生再次开口，语气尖锐：“长官，你们当兵的不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吗？城还没被攻破，你就认输了？你还配穿这身军装吗？”
“你给我闭嘴！”
徐虎气得脸色铁青，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姑娘的份上，早就一脚把她踹翻了。
“我说错了吗？”
那女生毫不退缩，“你们当兵的临阵脱逃，躲进教堂，还不让人说了？我看日本人能打进金陵，就是因为你们这群逃兵！”
徐虎被骂得满脸通红，拳头也紧紧攥了起来。
周卫国依旧神色平静，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。
“我承认，的确有部分士兵贪生怕死。但绝大多数的战士，都在拼了命地战斗！我们这支部队开战前有一千多人，如今仅剩下三百多人，其中一大半还是重伤员。在路上，我们还碰到了第一五六师的残部，他们的师长、团长、营长、连长全部牺牲，最后仅存活下来三十几个人。”
“我们来到这里，绝非为了逃命，而是想让伤员能有机会喘息片刻。要是我真想逃跑，早就渡过长江离开了，又何必回到这座注定沦陷的城市？”
“等我把这些人安置妥当，自然会带领还能战斗的兄弟们去找鬼子报仇雪恨。”
“你要是不信，现在就可以出去看看。我能保证，不会有人骚扰你们，但你也得有心理准备——外面的惨状，很多人缺胳膊断腿，不忍直视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停留，转身朝着门口走去。
“等等……你说的……都是真的吗？”
刚才那个女生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些，带着一丝犹豫。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
周卫国头也不回地说道，“你要是不信，现在就可以去验证。我保证，不会有人伤害你们分毫。”
“虎子，挑几个弟兄，跟我去一趟女子中学。”
“明白！”
周卫国其实早就打算去接萧雅，只是伤员的事情繁杂，一直抽不开身，这一耽搁就到了现在。此刻看到这群女学生，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未婚妻萧雅还在学校等待他的模样，心口仿佛被利刃刺痛，全然不顾天色早已漆黑如墨。
“卫国，你这是要去哪儿？”
见他正低头擦拭枪支，方胜利凑过来问道。
“我去接萧雅。”
周卫国没有抬头，“她一个人在那儿，我不能抛下她不管。”
“路上要是碰到咱们的人，尤其是那些女学生和平民，给他们一些吃的，然后送到教堂。但你要记住——绝对不许有人心怀不轨，谁敢动歪念头，就地枪毙。”
